2018年1月16日 星期二

[習作]改變這個世界-「馬克思-時代青年」觀影回應

觀影時間:2017/12/21 PM6:30
觀影地點:台中新光影城(東海大學社會系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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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會知道這部戲的時間其實蠻早的。今年11月月中前後,張正總編輯的「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就在書店舉辦過這部電影的放映座談會,並且在12月月初又舉辦了一次活動。只是當時並不是很清楚來龍去脈,只知道這是書店活動──我甚至不知道這其實是一部正式出版的電影。
12月14日,家父友人,也是照顧我頗多的鍾喬伯父,傳了電影正式上映的訊息給我,這才算是知道正式訊息。
12月20日,家父自行北上觀影,觀影後來電,告訴我一定要去看這部戲,看完之後才有討論的基礎。正好,Facebook跳出了訊息,東海社會系有師生包場看這部戲的活動,我藉由熟識的同學幫忙,買了12月21日的票(嚴格來說是「拿了人家的票」),一前往觀影。
卡爾‧馬克思與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可以說是19世紀中葉以降,影響人類深遠的兩位思想家。其著作甚至對於日後在社會變革的推動,乃至在20世紀以後的國家建置上,都有相當重要的影響。《共產黨宣言》、《德意志意識形態》、《家庭、國家與私有制》,乃至最近聯經出版社新校訂出版的《資本論》,幾乎是所有(自詡)進步的知識人、運動者,都必定翻閱、拜讀的經典。
我雖非一個勤懇的「憤青」,在家父與其他長輩的談吐影響下,馬恩著作也是一知半解。會去看這部戲,一來有父親的交代,二來也是對於自己知識脈絡的一個吸引吧。

=思想的演譯=

《馬克思-時代青年》一片,以馬克思、恩格斯的青年時期主軸,敘述這段時間馬克思思想的轉變與演進;兩人在這段時期相處與知識交流;以及在學術的交鋒之外,兩人「私生活」的畫面。一些只能透過書信、筆記去推測的「生活狀態」,就是導演的發揮,利用電影語言來操作的彈性空間了。(這點讓許多研究馬恩的長輩對於電影語言上有一些「微詞」,我覺得到不是那麼的重要)
是的,這是一部歷史的劇情片,廣義的說,也是一部斷代史的「傳記電影」。當成一般的傳記來看,我覺得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要真正深入「看懂」,恐怕需要不只一次、兩次的閱讀,對馬恩著作也得有一定的熟識度。畢竟,它是一部「馬克思的劇情片」,它所要承擔的就不只是偉人生平而已,還有「馬克思主義的思想內涵」。
那麼,對於我這個對馬恩思想一知半解、半知半解的普通人而言,我有什麼樣的心得呢?
我想先從兩個側面的經驗來回應我自己的這個問題。第一個,是我在2016年6月看的一部紀錄片:《漢娜鄂蘭-思想的行動》。
這部戲如果要比較,還可以和前一部也是劇情片的《漢娜鄂蘭:真理無懼》來對照,不過因為我沒看過「真理無懼」,也就無從說起。(或許找一天應該補個課),先就「思想的行動」來談:這是一部很標準的歷史紀錄片,影片利用了鄂蘭與師長的通信、著作作為橋段銜接,引用鄂蘭接受媒體採訪的片段,並採訪鄂蘭的親朋故舊與研究學者討論鄂蘭的思想。整體來說,面對著納粹德國的暴行,鄂蘭終其一生最核心的思考:「人的價值是什麼?」,也展現在她的每一篇著作。
這是一部非常硬的紀錄片,我唯一還記得的,只有當天剛吃過午飯,在幾乎昏昏欲睡的情況下硬是看完了這部戲。但,這部戲確實傳達了鄂蘭的思想:畢竟是直接的史料引用和採訪,就如同過去上所謂思想史課程一樣,「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白紙黑字都寫清楚了,剩下的只有對作者論點理解的陌生與熟悉而已。
所以這是一部確實呈現鄂蘭思想的電影,因為是紀錄片,所以可以用這麼直接的方式來呈現。

第二個我想說的是陳映真先生的小說《萬商帝君》
《萬商帝君》是映真先生「華盛頓大樓」系列的最後一篇作品,講述莫飛穆公司兩位高階經理人,陳家齊(C.C.)、劉福金(H.K.),以及小職員林德旺,兩種身分在跨國企業之中的狀態。這篇小說的最後,以陳家齊、劉福金參與了遠東區經理人的四天會議,並以劉福金在這四天的日記作為結尾。這四天的日記除了日常的食衣住行外,記錄了會議現場的發言,其中包含了相當多的管理學與經濟學理論。
這段小說的篇章被日後的一些小說評論者評為是映真先生作品中失敗的部分,理由是:這樣的做法,過於僵硬,而且文學成分不高,讓人讀來不免有斷裂、錯愕之感,甚至讓人覺得:這是硬性的宣傳了小說家的「意識形態」。
其實,我自己閱讀《萬商帝君》的感覺,並沒有後者所評的僵硬生澀,也確實展現出先生對於資本主義世界的精準的觀察。我想那是另外一個話題,在這邊暫且先打住。或許有機會可以談談。
我提的這兩個閱讀經驗,都是直面的寫出了作者想表達的「思想面」,也的確,照著課本念課文是不會出錯,但學生聽不聽得下去,那就得看老師教學的功力了。
回到電影,在觀影的當下和觀影之後,我當時想到一個問題:「思想要怎麼演?」
思想要怎麼演,重點在「演」,「演」不只是模仿、揣測,也是另一個生命的實踐體會。但我認為思想與價值觀、美德罪過不同,無法單一從某個「具體的行動」來演繹,即便是最低劣的娛樂片,都可以透過具體的動作、服裝的差異來讓人區分好人、壞人;但馬恩二人要解決的是一個社會、一個世代的問題,是腦內的錯綜複雜。那麼,這該怎麼呈現?尤其這部戲是一部劇情片,要是通篇照本宣科,恐怕觀眾也不願意買單。
我自己的感覺,這部戲對於思想的演譯上,雖然無法繞過「念課文」的途徑(辯論、宣講、著述的畫面),但另外一方面,導演也用了其他方式來呈現:也就是十九世紀中葉的社會現狀-貧富差距、窮人的生活、工人的勞動現場,當然還有馬克思自己一生的窮愁潦倒,卻依舊著述不輟、組織群眾的用心,我想這些事必然的,也確實讓我這個一知半解、半知半解的觀眾感受到:這位思想家一生用心的不容易與堅持。

=觀眾的責任=

但討論電影是否精準呈現了馬恩思想的內涵,更重要的,是我在過去撰寫某一篇劇評時,我認為另外一個更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做為一個「觀眾」的責任。
明年度正好是馬克思誕辰200周年的時刻。但回顧這200年的發展,不說大話,我們把視角鎖定在台灣,隨著每一次的改朝換代、選舉投票,台灣社會是否有服膺民眾們所期待的「明天會更好」?物質條件或許有所提升,社會的矛盾卻一天比一天的激化。從大埔張家的土地徵收、關廠工人請願,到近日勞基法修法草案的抗爭。透過電影的重現,200年前人民受到的傷害,在今天並沒有因為生產方式的改變而緩解,甚至恐怕是加劇了。
在《巨浪的起點》成書與工作報告的過程,我也因此遇見了許多環境運動工作者,在聽完我的報告之後,她/他們也都會問我:那,綱塏,你對於今天我們的還運和資本家這樣的拚搏與協商,有什麼樣的觀點?
我當下的回答大多是這樣:
「其實很簡單的一個問題是:今天這些對於開發案的辯證,並沒有跳脫出『資本主義社會生產的邏輯』,連帶我們提出的『反開發』方針,其實也是另外一方面的『開發』,至於傷害的深淺與否,我覺得見仁見智。
最直接要去問的問題是:我們在這樣的時刻,真的還需要『這麼多的東西』嗎?我們能否放棄這種『便利』的生活,重新去思考,今天的經濟環境,到底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這是我一直以來相信的,比較粗淺的觀點。
在這樣的時刻,一部馬克思傳記電影的上映,我想不會只是單純的影視傳播,更重要的,是在觀影之後的我們,怎麼改變自己,進一步改變這個世界。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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